被拘留的华晨宝马副董事长，和他的二十年东北往事
特约作者 | 吴平 编辑 | 肖望
出品 | 棱镜·腾讯小满工作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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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则拘留调查通知，让华晨中国（01114.HK）董事局主席吴小安重回聚光灯下。
华晨中国公告，8月3日，香港廉政公署到访公司香港主要营业地点执行搜查。吴小安被廉署拘留调查怀疑涉及触犯香港法例第2-1章《防止贿赂条例》第9(1)(a)条，即可能涉嫌受贿，第二天在不获起诉下保释外出。
正值华晨集团破产重整关键阶段。8月2日，沈阳市中级人民法院批准华晨集团重整计划。若重整计划完成后，沈阳汽车将持有华晨集团100%股权，沈阳市属国资将取代辽宁省国资成为华晨集团实控人。
华晨集团曾是中国最牛车企之一，除拥有中华、金杯等自主汽车品牌，还是华晨中国的第一大股东，持股30.43%。而华晨中国与宝马组建华晨宝马合资公司，成为宝马进入中国市场最重要的合作伙伴。
吴小安自2002年6月出任华晨中国董事局主席至今，任职超20年。吴小安更是自华晨宝马成立便担任董事长，直到2022年宝马控股华晨宝马后退居副董事长，掌舵华晨宝马近20年。
作者梳理，吴小安常年薪酬在800万元左右，稳坐国内汽车圈最高薪宝座。证监会处罚通知显示，吴小安当前为香港特别行政区居民。
一位资深汽车行业观察人士对作者直言，在当今的汽车圈，吴小安的名字鲜少被提及，他属于那个“太久远”的时代。
在席卷而来的新能源浪潮中，吴小安和他掌舵20多年的华晨中国将何去何从？
2018年前时期华晨系股权结构
重整后华晨系股权结构
掌舵华晨宝马近20年，年薪超800万
吴小安对当前的汽车圈是一个略显陌生的名字。但华晨中国公司信息显示，他在汽车行业拥有逾28年经验。
资料显示，吴小安于1985年获得北京外国语大学文学学士学位，于1988年至1993年担任中国银行纽约分行副经理。
1992年前后，在深圳通过贸易和股票赚到钱的一名叫仰融的神秘商人，到沈阳买到金杯汽车的原始股份，通过资本运作包装成华晨中国，并成功到纽交所上市融资。吴小安于1994年开始出任华晨中国的财务总监兼董事会副主席。
同年，作为豪华轿车的代表，宝马集团在1994年就已在北京设立代表处，但在较长一段时间没能打开局面。到2002年时，宝马在中国大陆的销量只有6700辆。
想要进入中国市场的宝马，在2001年开始与仰融牵头的华晨宝马项目组接触。与此同时，奥迪已经通过一汽在中国扎根，奔驰也在寻觅合作伙伴，丰田也确立了跟一汽和广汽的合作。这一时期的中国车市，正处于20年腾飞的起点。
2002年期间，国有资本接管华晨系产业，华晨集团成立，由辽宁省国资委和辽宁省社保基金理事会分别持股80%和20%股权。
华晨集团持有华晨中国30.43%股权，还持股申华控股、金杯汽车、新晨动力等3家上市公司，拥有自主品牌中华和金杯。
2002年5月，仰融出走美国。被称为仰融时期“四大金刚”的创始团队成员吴小安、苏强、洪星、何涛成为继任者。据《南方周末》当时报道，吴小安在一周内对仰融的表态发生逆转。2002年10月，新任华晨主席吴小安对记者称：“仰融先生在本集团的管理、运作和业务的参与是微不足道的。”
尽管仰融离开，但宝马与华晨还是达成合作。2003年，华晨中国与宝马集团签署合资协议，双方按照各50%的股权比例成立华晨宝马汽车有限公司，在沈阳生产宝马车型。
吴小安就此出任华晨宝马董事长。2004年底开始，“四大金刚”中的其他三人逐渐淡出，惟有吴小安留任，这一留，就是近20年。
宝马和华晨度过了很长的蜜月期。直到2018年华晨宝马成立15周年之际，宝马集团声明将提高在华晨宝马的持股比例至75%。这一考量的背后，是中国进一步鼓励外资投资，逐步放开外资在汽车领域的股比限制；此外，华晨集团业绩大幅下滑，宝马必须重新考虑这一合作伙伴对合资公司带来的负面影响。
2022年2月，宝马成为第一家获得在华合资车企控股权的外国车企，宝马（荷兰）控股公司对华晨宝马的持股比例从50%提升到75%，华晨中国全资子公司的持股比例从50%降为25%。华晨宝马的法人代表及董事长也由吴小安变更为尼古拉斯·彼得，吴小安退任为华晨宝马副董事长。吴小安前后掌舵华晨宝马时间近20年。
尽管吴小安鲜少在媒体前露面，但掩盖不了他的多金。作者梳理，吴小安常年稳坐汽车圈薪酬第一宝座，年薪近十多年来都在800万元左右。2011年，其年薪一度达到1200多万元。
2020年，华晨中国扣非净利润为1122万元，同比下降99.83%，吴小安薪酬为851.9万元。2022年，华晨中国扣非净利润14.72亿元，同比下降87.7%，吴小安仍拿到826.10万元年薪，相当于月薪超过68万元。
这一薪酬水平，让比亚迪的王传福、吉利的李书福、长城的魏建军都难以望其项背。
利润常年靠华晨宝马“输血”
华晨宝马合资公司成立后，宝马最初整合原华晨中国1999年新建的工厂，进口零部件组装宝马汽车。2003年第四季度，华晨宝马正式推出宝马3系及5系轿车。“宝马轿车在中国市场大受欢迎，该季全国销量逾4300台。”华晨中国在2003年财报中写道。
在2003年宝马5系上市时，吴小安在演讲中提到，宝马5系列是目前在中国生产最先进的豪华轿车，它标志中国汽车工业有能力能够生产全球知名高档轿车产品。宝马集团带来了先进的技术，国际一流的管理经验，而华晨汽车具有丰富经验的员工、先进的设施和对中国市场的理解。
2004年5月，华晨宝马大东工厂启用，2012年5月，华晨宝马铁西里达工厂启用。其中，铁西里达工厂按照景点标准来建设，是一个挂有4A级景区的汽车产业园，门票60元。
拥有一台宝马车是身份和财富的象征，宝马汽车供销两旺，并迅速打破奥迪在豪华轿车市场一家独大的格局。2006年华晨宝马销量为2.3万辆，2011年为11万辆，2016年为31万辆，2022年达到66.5万辆。2022年，华晨宝马单车平均售价34万元左右，平均每辆车毛利超过6万元。
华晨宝马还连续17年是沈阳第一纳税大户，2022年为沈阳纳税485亿元，贡献了沈阳60%以上的税收。
华晨宝马无疑取得了巨大的成功，但对于华晨集团旗下的中华、金杯等自主品牌来说，却难掩错失中国汽车市场黄金时代的落寞。
在2003年宝马5系上市时吴小安提到，华晨汽车将加强跟宝马的合作，吸收国际先进的经验和技术，促进自主品牌的发展。
华晨最初的设想是“市场换技术”。宝马也曾向中华和金杯等提供支持，但华晨的自主品牌缺乏自主技术，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败下阵来。
华晨曾把宝马发动机技术搭载于其MPV车型华颂7，可惜并没能享受到中国MPV市场发展的红利，也没能凭借动力性能抢到竞品别克GL8的市场份额。资料显示，不少华颂7流入二手市场，原本顶配28万元，如今只要10万。
华晨集团自主品牌汽车的业绩和利润自2016年开始严重下滑，2017年开始出现亏损。从此前的年均销量17万辆左右，到2018年下降到5.6万辆，2019年为4.6万辆，2020年只剩1.5万辆。
华晨集团及华晨中国的利润严重依赖华晨宝马输血。据36氪梳理，在2015年-2019年，华晨集团剔除华晨宝马利润分成总体亏损34.84亿元，而华晨宝马合计“输血”达268.2亿元。
华晨中国财报显示，华晨宝马在2020年、2021年分别贡献净利润高达100.92亿元、145.15亿元。
2022年，随着华晨中国完成向宝马出售华晨宝马25%股权，尽管华晨宝马销量和利润创下新高，华晨宝马为华晨中国贡献的净利润却大幅减少83.6%，仅剩23.8亿元。
财务造假未尽职，被证监会罚款20万
华晨集团的败局，在2016年就已埋下了地雷，但直到2020年才被引爆。
2020年10月，华晨集团一笔10亿元的私募债无法按期足额兑付，平地一声雷，震惊金融圈。这也成为导致华晨集团最终走向败局的直接原因。
随后，华晨集团公告，已构成债务违约金额合计65亿元。2020 年 11 月 20 日，根据债权人申请，沈阳市中级人民法院依法裁定受理华晨集团破产重整。
华晨集团的财务危机在2016年就已显现，但为了发债续命和完成业绩考核，公司管理层不惜铤而走险。
证监会在2021年查明，华晨集团披露的2017年、2018年年度报告涉嫌存在虚假记载等问题，被合计处以5360万元罚款。具体操作是，华晨集团通过转让下属公司股权确认了投资收益，但截至华晨集团确认投资收益日，股权转让合同项下交易未完成，股权转让收益不能确认，涉嫌虚增利润。基于造假的2017年、2018年财报，华晨集团向合格投资者公开发行私募债，募得50亿元。
由此，华晨集团时任董事长祁玉民被罚款60万元。吴小安作为时任董事被罚20万元。
吴小安则不断向证监会申辩，称一直勤勉审慎履行董事职责，请求免于处罚。
证监会于2023年2月27日披露的对吴小安的处罚决定显示，证监会复核后认为，涉案三次股权转让事项具有明显异常情形,吴小安作为华晨集团董事全程参与且未提出异议，未勤勉尽责。
宝马在筹划降低华晨中国在华晨宝马中的话语权时，也迎来了政策利好。
2018年，国家发改委提出，汽车行业将分类型实行过渡期开放，2018年取消专用车、新能源汽车外资股比限制；2020年取消商用车外资股比限制；2022年取消乘用车外资股比限制，同时取消合资企业不超过两家的限制。
宝马也开始了和其他企业的合作接洽，避免“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”。2018年，宝马与长城签约成立光束汽车，其张家港生产基地于2020年奠基。根据规划，双方将进行纯电动汽车的联合研发和生产，包括未来的MINI纯电动汽车以及长城汽车旗下新产品。
另一边，华晨集团在破产之前将华晨宝马等优质资产分拨出去。据中国经营报2020年12月报道，华晨集团破产对华晨宝马没有影响。华晨宝马官微还晒出铁西工厂的工作现场照片，显示生产一切照旧。
新能源浪潮席卷而来。华晨中国2022财报显示，华晨宝马年内销量及利润都创下新高，预期新能源车将占华晨宝马总产量更大比重。宝马方面也表示，沈阳基地在推出纯电动产品BMW iX3和全新BMW i3之后，将在今年年内投产创新纯电动BMW iX1，明年投产创新纯电动BMW i5。
据腾讯新闻《深网》，在今年4月份的上海车展上，宝马集团历史上首次没有带来一辆燃油车，而是全部新能源阵容。在新能源市场上，外资车企逐渐失去光环，中国新能源汽车品牌如比亚迪、“蔚小理”令外企不敢小觑。
上述资深汽车行业观察人士表示，传统车企中宝马在新能源领域发展很快，已经投放了七款新能源车。宝马的新能源车销量在传统豪华品牌中排第一，在30万元以上的价位中也具有较高占比。
只是，这一切与吴小安和华晨的关系将越来越淡。
如今，消费者们会提起的名字是特斯拉的马斯克、比亚迪的王传福，小鹏汽车的何小鹏、理想汽车的李想、蔚来汽车的李斌等。曾掌舵华晨宝马近20年的吴小安，也只有被拘留调查时，才会成为车圈老人们的谈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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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59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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